渗血刺客
渗血之章
1.传记一
少女偷偷藏起一个窝头,借口离开了餐桌。废弃的羊棚里霉味刺鼻,一个年轻男子正在熟睡。
“吃饭了。”
草席上的男人动了动,肩上的刀伤渗出新鲜血痕。"官兵还在查?”
“已经少多了。”
少女坐到男子对面,把脸埋到臂弯里。
男子递来一张纸,纸上是个眉眼弯弯的女孩。“这是谁?"
少女从未照过镜子,只在河边洗衣时见过自己模糊的倒影。
“是你。”
少女脸上泛起红晕,她小心地抖掉墨粉,把画纸平整叠好,塞进怀中。
男子开始吃窝头,少女翻起了地上的画纸,大多是一些风景画。
“你昨天讲了大运河,讲了五岳,外面还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?”
“没有啦,”男子摇摇头,“我才活了多少年岁呀。"
“那就讲讲你家。”
“没什么好讲的。”
羊棚中突然陷入尴尬的沉默。
“我明天走。”男子率先开口,“多谢姑娘照顾......”
少女着急地拽住他的袖管:“带上我!我要帮你杀坏人!我想和你一样!”
“不行,太危险。"
女孩紧咬下唇,泪水在眼眶中打转。
“记住我这几天说的,”男子捧住她的脸,“你要自己走出去,走出这个村子。"
阳光漏进棚顶破洞,照着静静拥抱的两人,男子的衣襟已被浸湿。
“山里危险,路上要当心......”
“我会没事的,幸亏这儿有个暖冬。”男子抚摸着她的发顶,“要是在我老家,这时候已经大雪纷飞,冷到掉牙齿啦......”
“真是个好地方,真是个好地方......”
第二天早上,少女再次走进羊棚,男子已经离开了。草席的余温里躺着一块乌木令牌,正面刻着朝向西北的司南,背面沾着血痕,像朵迟开的梅花。
2.传记二
江都城外的河堤上,骑马疾驰的红衣女子在夕阳下映出剪影。
在她的右手边,壮阔的大运河上波光粼粼,白帆点点,正如他当年描述的模样。
离乡后,她一边追寻那男子的踪迹,一边勤修武艺,成为了一个扶弱锄强的侠客。光阴似箭,竟已过了八个春秋。
“我终于成了你这样的人......”
女子心中如此想着,勒缰左转,进入江都城。戌时梆子响过三声,一道狸猫般的黑影翻进城中陆家宅邸。
熟睡的陆员外夫妇在睡梦中被打晕。
等陆员外醒来时,已被五花大绑,嘴里塞着一块脏布。
红衣女子站在他面前,手里举着那块令牌。“见过吗?我听说你也有块一模一样的。”陆员外点点头。女子用锯齿匕首抵住其脖颈拿下脏布。
“说。"
“这是司天台昔日所用的令牌。”
“司天台?长安的那个?”女子略有耳闻,“你怎会知道?"
“我......我也曾是个司天卫,只是后遭革职。”陆员外吞吞吐吐道,“这才回江都老家买个闲官。"
女子在房中来回踱步,尽力克制住心中的喜悦。
苦寻八年,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。
“女侠,能放我.....”言犹未尽,一道血线已在他喉头绽开。
原来这陆员外平日在江都城内横征暴敛、鱼肉百姓,是出了名的豪强恶霸。除掉他,亦是女子此行的目的。
尸身轰然坠地,竟撞倒了墙角的花瓶,碎玉声惊破夜幕。“有刺客!”
女子跃上檐角,追兵火把在巷弄织成火网。她突然旋身掷出数十根飞针,击垮了一层人墙,死伤者堵塞了巷道。她趁机跳上马背,冲出城门,朝西北方奔去。
“我一定要找到他!”
3.传记三
五具冻僵尸体,如石块一般被扔进司天殿
“什么情况?!”值班的司吏吓了一跳。
“白龙堂残党,全在这儿了。”
红衣女子拍掉手中灰尘。
“敢问姑娘……?”司吏不由得恭敬了起来。
“无名小卒而已。”她豪迈摆手,“我带这见面礼,是有一事相求。”
“姑娘请讲。”
“帮我找一个人。”
女子说出那个名字。
司吏和司天卫面面相觑。
“司天台没这么号人啊,你听说过吗?”
“没听过......”
司天台,档案库。
“早年确实用过这种令牌,只不过八年前各部改制,便弃用了。”
掌库的老吏摩挲着那司南记号,“当时的司天监,也不是如今这位。”
司吏抽出一本满是灰尘的名册,“来,在这儿找找。”
“看样子是位老前辈呀。”凑热闹的司天卫插嘴道。红衣女子的声音有些颤抖:“你们......都不认识他吗?”
司吏查了半天,终于喊道:
“找到了!”但下一瞬,他的笑容便僵住了,朱红笔迹写下三个字:“已殉职”。红衣女子感到一阵头晕目眩。“那.....葬在哪儿了?”
“没写。”
“他是哪儿人?”
“不明。”
司天卫一脸惋惜:“姑娘,节哀顺变。”
“没.....没人记得他吗?”女子勉强扶住桌子,“他喜欢画画.....”
褪色画纸抖开,炭笔勾勒的画像已起毛边。
“他家会下雪.....”
她不再说下去,泪珠从脸颊滑落,那是她攒了八年的眼泪,原本打算留给他们重聚的时刻。
“姑娘,好些了么?”司吏端来一杯热茶。
“听说你们在招人?”女子坐在殿外,盯着漫天飞雪,“我想留下。”
“姑娘?”
女子转过头,脸上泪痕清晰可见。
“我想做他没做完的事,”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,“总得有人记住他。”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