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末的起源 7

　　“我还没死呢。”躺在地上的乔安娜突然开口。

　　我有些愕然，连忙走到她身前，俯身查看她的伤势。发现伤口处已经停止出血，那一道贯穿腰间的创口四周长出了粉红的肉芽，正在渐渐愈合。

　　看到我惊愕的眼神，乔安娜十分勉强的扯了扯嘴角，道：“虽然不是在我的舞台，但我确实是按照骑士的标准设计的……再说了，我还有要守护的姐妹们，怎么能……就这样死去。”

　　说话间，她总要时不时停下喘气，其实我看得出，她的伤势非常严重，此时只是在强撑着没有昏迷过去。

　　只是她到底在坚持着什么呢？我无法理解，但心中总不由得升起一股怜惜之意。

　　此刻的我很矛盾，我希望她能继续说下去，但同时又想着她别再勉强自己。

　　所以在她时断时续的讲述中，我嘴巴紧闭。

　　“只是后面的路我恐怕不能陪你们继续走下去了。”说着，乔安娜再也无法掩饰疲倦之意，她轻阖双眸，低声喃喃道，“我要休息了，主公……保重。”

　　我刚想说些什么，却被康斯坦丁一把拉住。

　　她低声道：“为了愈合伤口，乔安娜透支了太多体力，现在恐怕进入了待机状态。”

　　我眼神复杂的看着乔安娜，这位用肉体为我们抵挡伤害的骑士，在沉睡中亦是剑眉飞扬，英气逼人。

　　“走吧。”我轻声道。

　　“嗯。”

　　我和康斯坦丁带着一路上有些沉默的格里芬，继续寻找着那道神秘的信号源。

　　越过了被大刺看守的区域，我们终于来到了信号发出地的附近。

　　“应该是在这附近啊……”康斯坦丁反复确认着仪器上的位置。

　　“可是这附近没有活体反应，你确定……”格里芬话到一半突然顿住，有些奇怪道，“嗯？怎么会有AGS的反应。”

　　“AGS是什么？”我问道。

　　“AGS统指战斗或警备用机器人系统，你就把它当做军用或警用机器人就好了。”格里芬没有以往的不耐，反而是详细的给我讲解着。

　　康斯坦丁没有注意到格里芬的语气变化，而是追问道：“你是说有机器人反应？”

　　[确认使用者身份——]

　　[未发现铁虫感染迹象，身份确认——生化种-两名，犯罪记录——无]

　　[我们将随时随地提供警察服务给各位，需要什么帮助吗？]

　　“什么……什么啊。”格里芬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，“你从哪冒出来的。”

　　我们三人同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，我定睛一看，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棱角分明、四足行走的蓝白色机器人。

　　[嗯……刚刚打招呼的时候你们没有注意到我，你接收到求助信号了吗？]

　　康斯坦丁迟疑道：“是，难道发出信号的人……是你吗？”

　　[当然是我。]

　　“什么啊。”格里芬嚷嚷道，“我还以为是姐妹们陷入危机了呢，这个破玩意……吓我一跳。”

　　[纠正一下，我不是破玩意，我是警用机器人，SD-3M波普雷德]

　　“好吧。”格里芬也明白和一个机器人争论也没有任何意义，她问道，“你为什么要发出救援请求？而且只有你一个人，你不会刚刚经历了战斗吧。”

　　[正常来说是这样，但是在紧急情况时，我们行动逻辑就会改变，由于硅-金属综合自生的有机体广范围的通信干扰，我们也很无奈。]

　　“硅-金属综合自生的有机体？”格里芬挠头道，“那是什么？”

　　康斯坦丁此时接过了话题，她先是回答了格里芬的疑问。

　　“机器人在攻击铁虫时好像就会那么喊。”继而，她对这台名叫波普雷德的机器人提出了新的疑问，“波普雷德，那么你是为了通信才来到总部附近的吗？”

　　[没错，我们AGS一部分机器人被孤立了，所以我正在向周围发出大量的求助信号，想要寻找它们]

　　“原来如此……那么为了响应救援请求，主人需要得到指挥官权限，波普雷德，你要和我们一起行动吗？”

　　[我没有拒绝的理由，同意]

　　寻找到这个机器人后，我们又有些不甘心的在周围搜寻了一番，结果一无所获。

　　我们只得原路折返，带上已经苏醒的乔安娜，另寻了一条安全路线回到了利维坦。

　　回到了利维坦后，在我的要求下，我们做了一次作战总结。

　　“所以……我们最后带回了AGS，它会对战斗有帮助的，以后和铁虫的持续斗争中，会需要很多信息，它能帮我们解决这个难题。”康斯坦丁最后总结道。

　　“只是……”康斯坦丁提醒我，“机器有被感染的潜在风险，但只要注意一下，应该没什么大碍。”

　　我右手摩挲着下巴，不知从何时起养成的思考动作。

　　“比我想象中的要小啊，这真是AGS？”

　　康斯坦丁耐心解释道：“AGS的种类有很多，波普雷德是小型的AGS，以后的战斗，应该还会找到其他类型的AGS。”

　　我点点头，转而对这矮小的机器人发问：“波普雷德，你之前说AGS正在被孤立？”

　　[是的，因为硅-金属综合自生的有机体的非法袭击活动，我们时刻都有被感染的风险，所以我所属部队的AGS机器人正在被系统孤立]

　　格里芬嘟囔着：“就不能叫做铁虫吗……硅-金属综合自生的有机体什么的怪名字，好拗口。”

　　[不正确的称呼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误解，好的机器人会使用正确的名词]

　　“啧”格里芬不再理会这个固执的机器人，转而问我道，“人类，你要去救它们吗？事先说明，AGS和姐妹们的关系可算不上太好。”

　　我眉毛一挑，问道：“关系不好？经常吵架吗？”

　　格里芬挠挠头，皱着眉头仿佛在思考着如何叙述比较准确。

　　“倒也没有吵架，就是那些家伙总觉得战争是它们的职责，经常会无视我们。”

　　一旁的康斯坦丁补充道：“也不能算是无视，而是机器人并不把生化种当做战友或者盟友来看待，反而认为生化种是需要保护的对象。”

　　被人小看所以生气了吗，我恍然大悟。

　　“反正……人类是那么设定的。”康斯坦丁也有些无奈，“因为这个设定，它们看我们的眼神都有些不同。”

　　[打扰一下，指挥官……我这么称呼准确吗？]

　　我摆摆手道：“无妨。”

　　[我想要把地理信息输入到地图控制台里，这样您就能找到那些被孤立的AGS部队了]

　　我看了一眼康斯坦丁，想要征求她的意见，她轻轻颔首。

　　“就按你说的做吧。”

　　[十分感谢]

　　地图导入完成之后，我看了一会，发现目标点离我们并不远，不由得看了一眼波普雷德。

　　[指挥官有什么疑问吗？]

　　“没有。”随机又摸着下巴，无法下决断。

　　“要去吗？”康斯坦丁轻声问道。

　　我面色犹豫，始终无法给出答案。

　　康斯坦丁猜到了我心中的郁结，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解。

　　她知道，无论我下什么命令，她、格里芬、乔安娜甚至是LRL，都会毫不犹豫的去执行，这不止是下级对上级的服从，更是相互之间的信任，但就是这份信任，同时还带给我无比沉重的责任。

　　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因为我的失误白白送死。

　　房间一下子陷入到长久的静默。

　　就在这时，旁观许久的格里芬突然开口，语气嘲讽道：“人类，你就这点能耐？连下达个命令都不会？”

　　自遇见格里芬起，这个女孩一直对我冷嘲热讽，不假辞色，泥人尚有三分火气，此时的我更是烦闷不已，当下是不再忍耐，拍案而起。

　　“你懂个……”

　　“我不懂，那怎么了？”

　　一番无赖的话语直接将我的长篇大论堵死。

　　“我只知道，如果没有发现你，我们很快就会湮灭在铁虫的浪潮之中，甚至连反抗都做不到，到那时候可能只有拉维塔能够幸存下来吧。”说到这，她有些自嘲，“像我，像康斯坦丁这样的低级生化种，恐怕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吧。”

　　她深吸了一口气道：“但是你来了，我们就有了反抗的能力。”

　　“无论结果是坏是好，局面也不可能变得更糟了，不是吗？”

　　“拜托了……”格里芬眼带泪花，她啜泣道，“就算是让我们去送死，也比如丧家之犬一般逃窜来的要强，我已经不想……再逃跑了，看着姐妹们毫无抵抗的一个个死去，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？”

　　“我在想，我会不会有一天，也会像她们一样，被铁虫击倒在地，然后被一拥而上的铁虫撕扯，破碎，再也看不见这片蔚蓝的天空。”

　　“再也无法飞翔，再也无法思考，再也无法……等到你。”

　　我沉默了，将那些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语，一字一句的塞回嘴里，默默咀嚼、吞咽下肚。

　　康斯坦丁看看我，又看看格里芬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，房间里只剩下格里芬微小的啜泣声。

　　“我不会让你送死的。”

　　“啊？”格里芬抬起头，擦着眼泪。

　　“我发誓，不会让你们每一个人白白送死，我会尽我所能去思考、谋划，把损失降到最低，不到万不得已，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。”

　　“乔安娜的事情不会重演，我会让你们知道，我带给你们的是希望，而不是放弃的理由。”

　　“我希望十年之后，甚至百年之后，站在我身边的依旧是现在这个你，我保证，会为这个目标付出一切，哪怕是我的生命。”

　　“这样的回答。”我直视着格里芬的双眼，“你满意吗？”

　　“什么满意不满意啊。”格里芬别过身擦拭眼泪，不想让我看到她这幅模样，她嘟囔道，“这不就是在耍帅嘛……犯规。”

　　“你说什么？”我有些听不清。

　　“没什么！”格里芬猛然转过身面对我大声道，“我说，机动型攻击用生化种——格里芬听凭您的调遣！”

　　我点点头，道。

　　“下一个目标，解救AGS，会议结束，散会！”